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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最邪门的18个神秘事件

”不容怀疑的肯定语气滴滴事件

发布日期:2024-05-28 11:23    点击次数:178

 滴滴事件滴滴事件

12 龙骑--【地狱刑警】系列之《大酒店》

夜阑人静的午夜三时左右,巨大的人工生物 -- 拥有一千万人口的超级大都会 G 市,刚刚经历了又一次的高潮。体力几乎已经透支殆尽的它,为了积聚起下一次狂欢所需要的体力,而暂时进入了休眠当中。号称不夜城的都市沉浸着难得一见的宁静,大部分的市民们都沉沉入睡了,除了 ……

G 市东区《山田屋》酒店 3015 号房间里面的这几对青年男女,显然是属于极少数的例外。精神上的空虚,扭曲的价值和道德观,使他们二十几岁上下的年轻肉体里,充满了太多无处发泄的精力。即使已经历长达数小时的烈酒和迷幻药、以及放荡形骸的恣意发泄,却很显然还未足以令这伙年轻人完全感到疲倦。

一名年轻人摇摇晃晃地扶着沙发站起,随手抛开手中已经空掉了的酒瓶,走向洗手间。他的女伴醉眼迷朦,轻笑着。爬动过来抱住了他的腿。年轻人挣扎了几下,头晕目眩的感觉陡然袭来,使他再也无法保持身体的平衡,霹雳啪啦的连串噪音响起,年轻人就像是一个足球似地倒在地毯上,连续翻滚了好几圈,砰的一声,狠狠撞开了一旁虚掩着的卧室门扇。

眼前金星乱冒,平日里还算有几分力气的四肢,此刻既像被灌满了铅般沉重,又像在醋缸里泡过似的酸软,一时之间,年轻人只能躺在地上小声地呻吟着,连一根手指头也动弹不了。然而剩余的一点点理智却告诉他,得赶快离开卧室才行。因为在卧室里面的人,正是他们这一伙的首领,《山田屋》酒店董事长的独生子山田信一。他为人任性且喜怒无常,动不动就对别人大打出手,假如一个不小心激怒了他的话……

卧室里面没有亮着灯,除了从大厅里透进来的微光之外,四周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然而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力气正想走开的年轻人,却忽然间看见了几点幽幽的绿色光芒,此起彼伏的光芒仿佛是萤火虫一样,明明灭灭,不断地上下左右移动着,在黑暗中划出了道道的莹莹绿线。耳边传来阵阵叽叽咯咯的细碎声音,在一片寂静之中,显得格外响亮,一股怪异的气味侵入鼻端,直令年轻人只想把刚才灌进胃里的酒水统统都呕吐出来。他举起一只撑在地上的手想要掩住嘴巴,却忽然又发现双手都已经浸满了一种粘稠的液体,是什么东西?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信一大哥?信一大哥你听见了吗?”大着胆子连续喊了几声,却完全没有反应,心中越来越觉得害怕,只想快快逃走,却又抵受不住好奇心的诱惑。就在他犹豫不决,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他的那位女伴已经一面抱怨着,一面挨着墙壁走进卧室,啪的一声,打开了电灯开关。

震撼性的画面陡然间以排山倒海式的力量向两名年轻男女的脑海中袭击而来,年轻人立刻知道,为什么叫声没有得到山田信一的回应了。明晃晃的灯光之下,只见本来装饰得十分华丽的卧室,此刻变得就像是刚经历一场大屠杀的修罗场般可怕,鲜红的血液染红了地毯,一群毛绒绒,黑呼呼的动物就盘踞在卧室中间的豪华大床上,正在专心致志地啃着什么东西,刚才看见的绿色光芒,赫然就是它们的眼睛!骤然而来的灯光,让那群不知名的动物受到惊吓,蓬的一声过去,便已四散消失得无影无踪。被它们身体所覆盖着的景象,也因此变成毫无遮掩。

没有了,没有了山田信一,有的,只是一具已经完全失去生命气息,脸上皮肉荡然无存,露出了两排白森森牙齿和黑黝黝大洞,形象诡异的 - 骷髅!

如堕冰窖的刺骨寒意瞬间涌遍全身,皮肤一下子变成死人般苍白。年轻人脸上的五官剧烈扭曲着,僵硬的脖子想要转向他的女伴,却怎么也转不过去。他想要说点什么,但被舌头堵住了喉咙,只能发出一些格格格的诡异声音。年轻的女孩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恐怖至极的一幕,忽然间用尽所有的力气,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高吭凄厉的尖锐喊声。

“啊 ~~~~~~~~~ !!! ”

 

车水马龙的繁华大街之上,拥挤的人群当中,有一名仿佛流浪汉似的男子。

土黄色的大衣,在饱经风霜雨雪的洗礼后,已经显得十分破旧,憔悴的容颜,配合着他久未整理过的杂乱头发,满布下巴的胡渣,还有那沉重而疲倦的步伐,穷困潦倒之色,完全表露无遗。第一眼看上去的话,他实实在在,和普通街头常见的流浪汉,没有半点分别。

只有他的眼睛不同,虽然他的眼神,也同样因厌倦而黯淡无光,但假如有人能有机会仔细观察一下的话,那么他就会惊奇地发现,这名男子的眼眸深处,隐隐地存在着一蓬火苗。浅蓝色的火苗,一面燃烧,一面放射出摄人的奇异光芒,使这名打扮酷似流浪汉的男子,显得并不如外表看上去的平凡。

男子夹在人群之中走过几条大街,忽然间停下脚步,仰起头来,把他那充满着疲惫的目光,投向了矗立在马路旁边,一栋外表装饰得极为豪华的建筑物。墙体上那个高达十米以上的《山田屋》巨型金色招牌,在正午的阳光之下,正闪闪发光。

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照片,仔细地把照片和实物加以对照之后,流浪汉轻叹一口气,把照片塞回怀中,拖动着沉重的双腿,踏上了酒店大门前的高高台阶。以他这种衣着打扮,当然不会受到欢迎。站在酒店大门前的两名侍者同时皱起眉头,各自伸出一只手来,挡在男子的前方:“对不起,先生,本酒店因为内部问题,暂时不营业,请回去吧。”

低头看看自己,自嘲的疲倦笑意,悄然挂上了男子的嘴角,他没有争辩什么,只是随便地挥挥手,把一张发皱的纸片向他们递了过去。

充满自信的态度,使这名男子的每一个动作,都带有使人难以抗拒的奇异魅力,一名侍者不自禁地伸手接过纸片展开。脸色立刻变得古怪之极,心中虽不大相信,可也万不敢就此而怠慢。疑惑地打量了男子几眼,用他那恰好维持在水准线上的礼貌询问道:“先生,你……你的名字是?”

“沙文添( Seventeen )你们可以这样叫我。 ”

 

“就是你?地下委托人派来替我工作的,真的就是你?”

充满着怀疑的口吻和语气,来自《山田屋》的董事长山田信广。年龄约有五十上下,身型肥胖,脸上的肉把眼睛挤得只剩下一道细细的缝隙,不信任的光芒从缝隙中透出,就像是投射灯似的,在眼前十足流浪汉一样的沙文添身上不停地扫射。尽管遭受到了酒店停业和儿子惨死的双重打击,但他却依旧脸色红润,声音洪亮,想来,他的神经也必定是和身体一样,生长得特别粗壮吧?

恭恭敬敬地站在山田董事长身旁的酒店总经理北本藏人,则和老板截然相反,他身材瘦长,脸色灰白憔悴,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深深凹下的眼眶之内,是一片令人无法看出任何东西的空洞。

“算了,无论外表如何,只要有能力替我办事就好。那么,你知道自己的任务吗?”收回了探询的目光,山田董事长把自己庞大的身体放松,舒舒服服地向后靠在特制的特大真皮办公椅上。看来即使人格上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他至少不会以貌取人。

“知道,是替你把杀害山田信一的凶手找出来。”嗓音沙哑而低沉,沙的声音也和他的外表一样,隐隐跃约地,带着说不出的疲倦和忧郁。

“错!不是简单地找出来这么简单,而是要尽可能快地在警察之前把那个人揪出来,然后……”伸出一根圆圆胖胖,胡萝卜般又短又粗的手指,在自己的喉咙上一划,山田董事长小小的眼睛之中,陡然放射出凶狠的光芒。

竟然提出这种要求?沙下意识地直了直腰:“我明白你的愤怒,但我并不是杀手,这样的要求,请恕我……”

“一百万!在你应得的报酬之外,我再加上一百万!”山田董事长狠狠地在桃心木的办公桌上一拍,桌面上的东西随着着一拍而同时跳起:“那个混蛋,竟然胆敢在我的酒店里下手杀人!这间酒店可是我三十年的心血啊!现在居然要被警察下令暂时停业,而且还是旅游旺季,你知道我的损失有多大吗?不把那个混蛋干掉,我怎么下得了这口气!”他的愤怒既在情理之中又出人意表,言下之意似乎是说,相比于儿子的死亡,他更注重自己酒店的收益。

“我可以保证能在警方之前捉到凶手,其他的,就到时候再说吧。”

“……好吧,只要你能抢在警方之前把那个人交给我,其他的就与你无关了。北本,整件事都是由你负责的,你来 向沙 先生说明。”

“是的。 沙 先生,事情是这样的,一星期前的晚上三点多,客房部 3015 号房间里 ……

……整件事就是这样。当警方赶到的时候,他们看见的,就只有……只有一堆凌碎的血肉和骨头而已了。”

带着本能性的厌恶,北本终于讲完了事情的经过。坐在一旁的山田董事长则是用手帕紧紧地掩着自己的嘴,脸色发白。事情虽已经过去了几天,但他只要稍微回想到那个房间中当时的情形,仍然会有恨不得立刻把胃里所有东西都呕吐出来的冲动。

“那么,警方怎么说?”淡淡的语气,既没有恶心,也没有厌恶。在听完这样一个恐怖离奇的故事之后,沙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依旧保持着雕塑似的木然,毫无所动,就仿佛类似的事情,对他来说早已是见惯不怪。

轻蔑地冷笑着,山田董事长无奈而又不屑地摊开双手一耸肩膀:“警察根本都是一群无能的废物,除了把我酒店里的人挨个叫去问了一遍以外,什么也没干。虽说我好不容易把事件控制住尽量不让它曝光,可是酒店里面现在是人心惶惶,偏偏现在又是旅游旺季,少开门一天,我的损失……再这样下去,唉,我三十年心血恐怕就要完蛋了!”

“那个房间呢?事发以后有没有经过清理?”

“遗体已经被警方带回去化验了,房间则因为警方的要求,没有怎么清理过,大致还是保持着当时的样子。 沙 先生,你要去看看吗?”精明能干的北本,马上就猜到了沙的用意。

沙缓缓地站起做了个手势:“是的,北本先生,请带路吧。”

“我反对, 董事长 先生。这件案件现在是由警方全权负责的,你的行为对警方来说,绝对属于严重侮辱!”

爽朗清脆的女子声音,随着办公室那扇包裹着真皮的英国花梨木大门被砰的一声撞开,而同时传入室内三个人的耳中。六道目光立刻不约而同地向门口的方向投射而去。眼前一亮的感觉闪亮而至,只见在清爽的黑色短发之下,首先是那对神采飞扬的黑色眼眸,柳叶型的脸庞上,是配合得完美而柔和的五官。古典和现代,狂野和文静,成熟的沉稳和年轻的冲动,这几种截然相反的气质,竟同时出现在她的身上,却又完全没有冲突。虽然穿着便服,但在她高耸的胸膛上,却赫然别着一枚高阶警章,这位由内至外都出色之极的女性,是一名警察?

“对……对不起,董事长。我已经 向司马 小姐说过您正在见客,请她稍微等候的了。可是她硬要闯进来,我挡也挡不住……”秘书小姐紧接而入,诚惶诚恐地向山田董事长鞠了一躬。语气显得惶恐不安,对于这位顶头上司向来动不动就向下属大发脾气的坏习惯,整间酒店里可没有人比她了解得更清楚了。

“请解释,山田董事长,你究竟是什么意思?竟然私下请人来调查,难道警方的能力,我的能力,就让你如此没有信心?”咄咄逼人的口吻,凌厉锐利的目光,这种搭档形成了强大的压力,迫使山田董事长在这位 司马 小姐的面前,只剩下了陪笑的份。胖脸满满地堆上了笑容,双手连连摆动,诚惶诚恐的姿态,实在颇为滑稽。

“不不不,当然不是了。哈哈,哈哈, 司马 小姐误会了,我绝对没有轻视警方,质疑你们办事能力的意思,至于这位……这位是……他是……哦,对了,是我新聘请的私人保镖。”

“私人保镖?” 司马 小姐冷冷地哼了一声,举手虚按,打断了山田继续努力解释的说话,以一个优美的动作转过身去,向默然站立在一旁的沙上下打量了几眼。

“私人保镖先生,假如没有猜错的话,恐怕这份职业只是你的兼职吧?正职是什么?私家侦探?还是受雇佣的杀手?”

“ 董事长 先生,这位是?”对司马仿佛审问罪犯似的语气全然无动于衷,沙的语气就像放凉了的白开水一样,淡而无味。

“呃,我来替两位介绍吧,这位是 司马影姿 小姐,隶属警视厅特殊罪案调查科,也是这次不幸事件的责任调查人。而 沙文添 先生,则是鄙酒店在警方破案之前,为了加强董事长身边的保障而特地请来的职业保镖。这也是我们协助警方的表示之一啊。”脑筋灵活的北本,抢着替沙杜撰了一个身份,明知司马不会相信,但这个‘职业保镖'的身份,至少也比私家侦探或者职业杀手名正言顺了一些。

“协助警方?我看是要瞒着警方,私下处理些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吧?”司马毫不留情的措辞,把虚饰的语句打成粉碎。山田董事长只能呐呐地笑着,无法否认,更不能承认。

 

“咯”的一声轻响,沙用北本交给他的电子钥匙,打开了 3015 房间的门。正想推门而入,却忽然有一条手臂从横里伸出,门闩似地挡住了沙的去路。

“职业保镖先生,山田董事长可不在这里面啊。您想到里面去保护谁呢?”冷冷的讽刺,来自司马影姿。对于这个邋遢的流浪汉,她可是一点好感也没有。

“详细了解 山田信一 先生遇害的经过,对于更好地保障山田董事长,是必要而且必须的。 司马 小姐,请妳让一让。”

这个理由倒是冠冕堂皇得很,司马愣了一下,刹时间竟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看着沙轻轻拨开自己的手臂,她不禁产生了一种被打败的感觉。

奇特之极的尸臭味弥漫着整个 3015 号房间,浓度并不算特别强烈,却足以让一名普通人闻到之后,马上把隔夜饭也吐得一干二净。这里的空气似乎被某种神秘力量凝固住了一样,虽有抽风机不懈地努力工作,却依然顽固地停留在事发当晚。

宽敞华丽的房间,有着一间五星级酒店所应该具备的所有硬件设施。外间客厅一无异样,但卧室当中所见,却是触目惊心。一大块呈人形状,深褐色的痕迹,深深地印在本来浅绿色的床单之上,以此为中心,四周的地板,墙壁,家具,到处都是斑斑点点的血迹。实在难以想象,凶手究竟是人,还是一头什么野兽?

影姿注视着沙的一举一动。一方面她也希望沙能够给这案子带来突破,但另一方面,她又不相信在警方鉴证组彻底搜查之后,沙还能找得到什么遗留的线索。太多的迷团了,整件案子就像是被包裹在厚厚的浓雾当中,令人完全捉摸不到它的核心,而最关键的是:究竟什么样的作案手法,能在七、八名年轻人的眼皮底下,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方式,把一个大活人如此残忍地杀死?!

门窗完好无损,没有被人侵入过的痕迹。事发前后,也完全没有任何人在房间附近目睹过有可疑的人或事。说是那几个在房间里聚集的年轻人喊贼捉贼就更不可能,因为就司马的亲眼所见,他们几个所表现出来的恐慌,绝对没有丝毫假装的成分。

“ 司马 小姐,你们警方对这件事怎么看?”沙来回踱着步子,一面抬起头望着冷气槽,一面头也不回地向影姿提出发问。像电子合成语音似的口吻,令司马影姿隐约感受到了被冷落的不快,这种感觉对她来说,实在相当陌生。勉强隐忍着不快,影姿用同样冷淡的语气,去回敬沙的问题——其实她本没有必要非得回答不可的,但是……

“目前是暂时列为谋杀案处理。不过,由于案发现场的特殊情况,警方几乎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通常说来,谋杀的动机,无非是金钱或感情。死者生前财政状况独立而良好,所以这方面的可能性已经排除,至于感情方面……由于死者生前的生活相当……所以得罪过的人不少。要逐一调查,也不是很快就能得到结果的。另一方面,凶手使用的手法十分细致,计划周详,显然经过长时间的精心筹划和慎密演练。我个人倾向于认为,这是一起非常典型的密室杀人。当然,除非凶手是能够隐身或变形的怪物吧,否则,一切的密室杀人,都不过是凶手精心布置下的掩眼术而已。”

仅仅是嘴角向上微微牵动了一下,沙什么也没有说。他的眼光紧紧盯在冷气槽上,突然间一跃而起,左手搭在冷气出口的百叶窗架上往下拉扯,平整的墙壁上,顿时露出了一个七十厘米宽的入口。只是眨眼的工夫,沙整个健壮的身体,已经完全没入了这黑黝黝的人造洞穴之中。

冷气槽入口距离地面至少有两米半以上,身高看来顶多只有一米七五左右的沙,竟然能够一跃而上,司马影姿不由得微微地吃了一惊。然而她也马上会过意来,沙肯定是已经发现了些什么。犹豫的时间没有超过三秒,、她从旁边搬过一张椅子作为踏脚,也随之钻进了冷气槽内。

曲折盘旋的冷气槽,遍布了整栋大酒店的每个角落。仿佛是一座黑暗狭窄的人造迷宫般,往往每隔三五米,就会出现一个岔口,其复杂程度,即使和著名的爱琴海米诺斯迷宫相比,相信也绝不会逊色多少。没有丝毫迟疑和停留,二人一前一后,在这座人造迷宫   中左盘右旋,上上下下地爬行了二十多分钟,初时还听得到冷气槽外的各种声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四周已经是一片寂静,什么也听不见了。

忽然之间,沙停止了前进,伸手在墙壁上轻敲几下,手掌用力往外一推,人造迷宫之中,顿时出现了一个正方形的出口,一股寒气迎面扑来,蓝色的灯光之下,只见四面都是白茫茫一片。天花板上垂下了数十条铁链,链子尽头的金属钩子上,挂着一片片的冷冻肉品。墙壁边上也摆满了一排两三人高的冷冻柜。很显然,这里正是酒店厨房存放肉食所用的冷冻库。

外界正当夏初,但这里的气温却不下于三九隆冬。衣衫单薄的影姿,很快就连眉毛嘴唇之上,也结起了一层薄薄的白霜。但除此以外……凭着自己过往的经验,影姿已经可以确认,这里根本没有任何异常。

“凶手……是躲在这里吗?可是这里看起来根本不像有人躲藏的迹象啊。”迫不得已地,影姿开口问了沙一句,但得到的答案,却几乎没把她气晕过去。

“这里根本没有人。”

“什么?!可是……”

“这里是没有人,但是凶手却在这里。”不容怀疑的肯定语气,打断了影姿的质疑。

没有人,但是可以在这里找到凶手?影姿仿佛听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理性,发出了嘣的一下断裂声,她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带着讽刺的眼光往身边的一个大冷冻柜上一靠:“那么我倒要看看, 沙 先生你是怎么把一个看不见的凶手拉出来逮捕的。如果你能够办得到的话……”

“不需要。用不着去找,它也自然就会出现的。”

“它?你是说,它?”司马注意到了沙话中的特异之处,她不由得站直了身子,正想进一步推究下去,突然之间,一阵悉悉簌簌的声音传入耳中。彻底锻炼后灵敏非常的五感,让影姿立刻就察觉到了异常。以最敏捷的速度伸手入怀拔出手枪,司马厉声喝叫道:“什么人?出来!”

没有人回答,然而却有几点诡异绿光,在不知不觉间出现眼前。是一群老鼠,冷冻库遍布白霜的地板上,聚集了一群皮毛深灰,门牙尖利,神态凶狠非常的老鼠?!

不错,是老鼠。司马影姿松了一口气,正想把手中的点三八口径手枪放下,却立刻发现,一种发自内心的真正恐惧,正在侵蚀缠绕着她的身体,本能地迫使她持枪对准了地板上那一群微不足道的生物,无法放松。这是怎么一回事?巾帼不让须眉的司马影姿,为什么竟会对一群平常不过的小动物产生恐惧感?

“出来了吗?逃走的灵魂。”

沙沙的脚步声中,沙缓缓伸手入怀,取出一柄造型奇特的大口径手枪,插身到司马影姿的身前,隔断了鼠群投射向女警长身上的,充满了敌意的目光。仿佛拥有共通的集体意志一般,鼠群开始尖声发出了愤怒的吱吱尖叫。拳头大小的身躯,竟开始了不可思议的迅速成长,转眼之间,沙和司马影姿所必须面对的,已经不再是微不足道的老鼠,而是一群足有成年狼狗大小,随时准备择人而噬的凶猛怪兽!

“这……这些究竟是什么?!难道说……它们就是……?!”司马的震惊的感叹和询问,完全来自眼前彻底脱离现实的景象。刹那间在她的脑海当中,不其然地想起了案发现场那遍地的碎肉断骨,是的,虽然看上去十分荒谬,然而一具完整的尸体,也只有在经历过一群凶猛野兽无情残忍的撕咬之后,才有可能变成当时那副样子吧?

“好好照顾自己。不要企图帮忙,以妳手上的武器,伤害不了它们。”

背向着司马影姿的沙,冷冷地抛下一句话,随即踏步而前。充满了紧张和敌意的气氛当中,其中一只鼠形怪兽咆哮着首先向沙扑去。悬在半空中的枪管,随着鼠形怪兽在空中移动的轨迹迅即划出弧形,造型奇特的手枪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凄历的惨叫和音之中,怪兽变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重重坠落,在地板上留下了一个乌黑的印子。这一声惨叫就是开战的钟声。随着第一名同伴的牺牲,其他的鼠形怪兽纷纷向沙扑过来,发动了疯狂的进袭。

雷霆般的轰鸣之声连续响起七次,仍然有活动能力的鼠形怪兽,只剩下体型最大,也最凶猛的三头了。明白到盲目进攻也只能重蹈覆辙,它们改变了战斗的策略,以扇形的包围网把沙包围在中间,缓缓地逼近而去,只要沙轻举妄动地开枪打死其中任何一只,其余的马上就会趁机扑上来,这狡猾却确实的战略,顿然让双方面都陷入了僵持。  

低沉而尖锐的咕咕声,来自沙身体右侧的鼠形怪兽口中。它的前爪不停地互相摩擦着,凶狠而跃跃欲试的光芒,从它的眼睛中放射而出。一分钟过去,两分钟也过去,终于,它首先耗尽了所有的耐心,强有力的后腿用力往地板上一撑,肌肉中产生的爆炸性力量,使身体了获得时速一百公里以上的速度,尖刀似的门牙闪动着刺眼的白色光芒,目标却不是沙,而是司马影姿!

“嘿”的低沉叫声中,沙毫不犹豫地把枪口平移,怪兽坚固的头盖骨被射穿,连惨叫都还没来得及发出,已经倒卧于血泊之中。可是这个牺牲,却给予了它的同伴可乘之机。剩余两头鼠形怪兽乘机飞身跃扑,锁定的攻击目标,则是沙的咽喉和心脏。

一颗子弹消除了自己心脏遭遇的危机,然而还未及调整好的姿势,却把沙脖子上的大动脉,毫无遮掩地暴露于攻击之下,惊魂方定的司马毫不犹豫地连续扣动扳机,把一颗又一颗的子弹送进鼠形怪兽的身体当中。然而却没有用,点三八口径手枪所发射出来的子弹,完全无法抑制怪兽的动作,惊呼着闭上了双眸,司马实在不忍看见,那医疗之中已必然发生的凄惨情景。

什么也没有发生,司马震惊地睁大了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眼前发生的奇景——鼠形怪兽仍然维持着攻击的姿势,锐利而强有力的牙齿也依旧在张合,甚至连它眼中愤怒的光芒也不曾减少过半分,唯一特别的是:它四足悬空,整个身躯都停留在空气当中,就仿佛是被凝固了一样!

完全违反物理法则的奇景,制造者就是沙文添。他以看不见的无形力量,硬生生地把这最后一名敌人停留于距离自己不足三十公分的地方,蓝色的火焰于灵魂之窗内猛烈燃烧,平凡的眼眸,此刻却散发着奇异的魅力。一声简单的鸣响过去,丑陋肉块堕落地板,再无法伤害任何人了。

带着怀疑和震惊,司马慢慢地站直了身子,她紧盯着沙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这些……东西。究竟是什么?你又究竟是谁?”

把大衣的领子拉起,沙在有意无意之间,遮盖住了自己的眼眸:“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知道得太清楚比较好吧……而且……小心!”

语气陡然间变得急促,不等司马反应过来,沙和身扑上,搂着她倒往地上连续翻滚了数周。一个杀伤力惊人的拳头穿过残留空气中的影子,狠狠地砸到身后的冷冻柜上,发出了‘砰'的巨响,厚达半寸的钢板在‘嘎吱'的悲鸣声中,凹下去了一个大洞。名副其实地,是千钧一发间的死里逃生。

究竟是谁突施偷袭?司马从沙的怀抱中挣脱开,探究的目光顺沿着那条强壮的手臂向上看,却没有看见任何人!是的,那只是一条手臂,并没有与之相配合的身体联结。一条拥有自己意识,凭着本能作出攻击的手臂?一切都完全脱离了常识和逻辑所能包容的范畴,混乱和迷惘的无力感张开了双手,不容分说地,把司马紧紧地拥入怀中。

更加不可思议的情景在眼前出现了。那些被沙开枪击毙,倒卧在地板上的丑陋肉块,在两人的四道目光注视之下,开始了缓慢的蠕动,然后聚集。融合、吞噬、变形、再生……这些已经失去生命力的,脂肪、蛋白质、钙质、碳水化合物的混合物开始了互相结合,嵌在冷冻柜上面的手臂,也被无形的力量牵引,自动飞回到了逐渐成型的身体旁,连接上肩膀。仿佛是在玩拼图游戏一样,用不到几秒种,一只全新的,庞大的可怕生物,在眼前出现了!

这只古怪且恶心的怪异生物张开大嘴,发出威吓性的叫声,猛然挥舞着锐利的爪子向沙扑来,纵身一个后空翻避开攻击的同时,沙迅速举起手枪还以颜色。子弹击中了它,然而不久前才发挥了无比威力的攻击,这一次却无法产生相同的效果。一层粘稠的液体就像是橡胶似地,完全吸收所有的破坏力,难道说……这就是所谓的进化?!

攻击无效的结果,造就了沙少于四分之一秒的全身僵硬,足够了,把握稍纵即逝的机会,怪物以闪电般快的速度,扑上来发动了第二波攻击。巨大而锐利的爪子,在沙的右臂上划出了一道足有三十公分长的伤口,乏力的手腕再无法握紧枪柄,沉重的手枪被狠狠踢开,沙失去了自己强有力的武器。

到此为止了,已经回过神来的沙再度向怪物张开五指,一个倒置的五芒星图案浮现,并且散发出强烈的黑色光芒,强大的力量化作看不见的铁链,迅速牢固地把这强悍的敌人束缚。

第一个回合的较量,沙以微弱的优势胜出,可是很明显的,这场比赛远远还未到结束之时。怪物顽强而持久的力量就像海浪,一波比一波更猛烈地向沙冲击着,所需要付出的能量越来越多,双瞳中的蓝色火焰,以前所未有的程度猛烈燃烧着,这完全以野性本能指挥行动的对手,形势实在不容乐观。

司马迅速捡起了脚下沙所掉落的手枪,瞄准了怪物的头部,这是最好,也可能是最后的一次机会,尽管知道打死了它,也就等于亲手切断了破案的线索,然而在这生死关头,司马实在不敢再去冒险了。

“放……放手,不要……开枪!”看见司马准备使用自己的枪,沙的瞳孔陡然间因恐惧而收缩。吃力万分的他,却依旧坚持发出警告。可怕的是,司马完全无法了解警告中所隐藏着的危险,而沙在发出第一句警告之后,也由于怪物挣扎的力度猛然增强,而无法继续发出第二次的警告……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秒间,沙狠狠地咬着牙齿,做出了最愚蠢的选择。五芒星不再发出光芒,束缚也同时消失,沙以可能达到的最快速度冲到司马身前,伸手一把夺过武器,并且用自己的身体当作盾牌,替司马承受了怪物那蓄势待发已久,极具爆炸力的一击。

表情在这一刹那间凝固了,‘噗'的轻响过去,四道目光同时向下移动,丑陋的巨爪刺穿皮肤,挤开内脏,最后捏碎骨头,像变魔术一样陡然间出现在沙的胸前,怪物的攻击,已经把沙的身体完全贯穿。

“死!你们……要……死!所有……帮助……他,妨碍……报仇的……人,统统……要……死!”

含糊的咆哮声中,怪物猛然抽回了它的凶器。鲜红的血液滴落,就仿佛是一朵朵红色的小花,散发出了异样的残酷之美。失去支撑的沙再也立足不住,双腿一软,颓然倒向了司马怀里,一个黑黝黝的,会吞噬一切生命般令人触目惊心的大洞,赫然映入了女警长眼帘之中!

任何作出反应的时间也没有给司马留下,怪物的右爪五指聚拢形成锥状,对准了司马的头部,企图径直插下去,红色的血海迅速占据了她瞳孔中的全部,弥漫在全身上下的恐惧就像是钉子一样,牢牢地把司马钉在地下,甚至连一根手指也无法举起。无法反抗,无法逃走,喉间的肌肉在不自觉地颤抖,抽搐,发出了轻微,但却连续不断的格格声。在这一瞬间,恐惧让她身上的时间急速倒退,迫使她恢复成为了一名纯粹的,软弱无力的小女孩。

形成锥状的凶器在空中嘎然而止,没有再继续前进。怪物丑陋的脸上,忽然间发生了变化,那是……表情?!是的,是痛苦,是悲伤,是愤怒,是不甘……只有人类会有的表情,一一出现在这头怪物那和人类完全没有任何相同点的脸上。难道,它不是它,而是他吗?

死亡的阴影,似乎在莫名其妙之中离开司马而远去了。身躯庞大的怪物双手捧着头部,单腿跪倒在血泊之中,发出了呜咽的声音,不断地把头撞向地下。就好象……好象……一个丧失所有记忆的人,正在竭力回想着自己的过去?!司马知道这种想法很荒谬,但是对怪物所产生出的同情,却使她无法执行理性发出的警告,依旧不作任何保护,呆呆地站在这头仍然随时可以置自己于死地的怪物跟前,一动不动。

杀机在一瞬之间消散无踪,怪物脸上所有的表情,都集中汇聚成为了……温柔?是的,只有温柔,是只有母亲在保护自己儿女时才会拥有的,充满着母性光辉的温柔。

“智……子,智……子,不用……害怕。这……一次,妈妈……会在妳……的……身边,保护妳。会……保护……妳。山田,是……你!是你毁了……智子的……幸福!还给我,把智子的……幸福……还给我!否则……的话……你……就要……死!死!死!”

疯狂的愤怒咆哮猛然爆发,于这密封的空间里不住地回荡。怪物怒吼着跃起,朝着冷冻库的墙壁猛地冲撞而去,巨大的力量震撼着厚达三十公分的水泥墙壁,紧靠着墙壁边缘摆放的冷冻柜也被迫互相碰撞,然后在震耳欲聋的巨大声响中一个接一个地倒在地上,悬挂在天花板上,各种各样的冷冻肉品,钟摆似地剧烈摇摆,此情此景,即使和一场真正的地震相比,也绝对不遑多让!

就在墙壁终于抵受不住撞击而轰然倒塌的那一刹那,疯狂的怪物突然停下所有的动作,缕缕的黑烟从它的身体各处同时涌出,和出现时的情景完全相反,怪物就好似是接触到阳光的雪人,肌肉和骨头失去了把它们维系粘合在一起的力量,纷纷争先恐后地脱离了自己本来应在的位置,在绝望而愤怒的哀号声中,异形怪物整副庞大的躯体,变成了七零八碎的残骸,转眼之间,连残骸也彻底溶化在空气之中,再不留一丝痕迹。

是……自己的错觉吗?司马用力地圆睁着自己的一对大眼睛,就在怪物融化的一刹那,她看见了,真的看见了,在那堆迅速消失的残骸当中,仿佛有两个影子站起。那是明显属于女性,仿佛母女般一大一小,互相依恋着的两个透明的影子,然而当她用力地眨眨眼,想要再看清楚一点的时候,呈现在视线当中的,已经只有虚无。

生死一线间的危机,竟在如此意想之外的突然变化中消失,实在是始料不及。陡然间放松崩得紧紧的精神,司马影姿的全身上下,都是前所未有地软弱无力,她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带着已经没有活动能力的沙的尸体,坐倒在地板上。

震动带来了刺激,微弱的呻吟声传入耳中,司马几乎不敢相信那是真的,沙还没有死!一缕希望浮现心头,她连忙振作精神,把沙的身体翻过来。冷冻库蓝色的灯光之下,沙的脸色苍白得就像是日本艺妓,黑色的血液仍然喷泉般冒涌而出,怪物的破坏力之强无庸置疑,能够依然保存着这一线的生机,在司马眼中看来,只能说是奇迹了吧?

脱下身上的外衣团成一团,司马用力地把外衣按在沙胸前的伤口上,企图阻止,至少是延缓血液流失。尽量轻柔地把他的身体平放,深深吸一口气,以嘴对嘴的人工呼吸法,把活命的空气缓缓渡进沙的口中。

寒冷如冰的嘴唇,因为人工呼吸所送进的温暖气息而稍微恢复了正常温度。看见沙用力睁开沉重的眼皮,司马的心田上立时流淌过了一股喜悦之情。尽管初见面时对沙没有半点好感,可是在共同经历一场生死大难之后,不知不觉间,司马对沙已经从排斥和抗拒转变成了接受。

沙的伤势严重得令人难以置信,必须尽快把他送到医院去才行!司马拿出随身携带的手机打开盖子,,却忽然发觉手腕一紧,一只沾满血迹的手,制止了司马的进一步行动。

“不……不必。医生……对我……来说,没有……意义。替我……把……伤口附近……的衣服……撕开。”句子说得断断续续,不过很明显,沙的神智十分清醒。

稍微犹豫了二秒,司马最终还是放下了手机。把自己那件本来是浅蓝色,现在则变成抽象派画家用过的画布似的外衣挪到旁边。伤口已经不再向外流血了,然而正因如此,无论是红色的肌肉,还是跳动的内脏,甚至白森森的骨头,此刻都全部一览无遗,更使人不忍卒睹。艰难地在司马的扶持下坐起,沙左手掌心处的五芒星又一次发出诡异的黑色光芒,把这光芒覆盖在伤口上,让司马再度吃惊得目瞪口呆的情景,出现了!

伤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遽复原,伤口边缘的肌肉组织蠕动着,不断地从四面八方向中央靠拢,仅仅是一分钟,足以置平常人于死地十次以上的伤口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和周围全无分别的光滑完整皮肤。

前一刻还频临排徊在死亡的边缘,这一刻却已经能够行动自如。无论从哪一种角度看来,这种现象都是绝对无法让人视作等闲并且加以忽视吧?司马深邃的双目里,透射出了疑问的目光,向沙逼视而去。可想而知,若是得不到一个满意解释,她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把真相说出来吧。无论答案再荒诞不经,现在的我,也绝对可以接受。你究竟是谁?那头怪物又是什么?你和它有什么关系。”充满迷惘的语气和问题,在已经做好所有心理准备之余,司马影姿也因为无法以常识去解释眼前一切,而隐隐约约地带有了一丝自暴自弃。

“……我和妳一样,是一名警察,只不过,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警察,一个充斥着黑暗与恐惧的死亡世界。我是——地狱刑警!”

 

“我是没有名字的死人,也是一名已经在地狱中渡过了悠长岁月的亡魂。同时更是地狱之主,魔王撒旦的仆人和奴隶。

永不熄灭的黑暗之火,在地狱中永恒地燃烧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把充满罪恶与执着的堕落灵魂吞噬。无尽的煎熬与折磨,使它们的心充满仇恨。一切的忍耐,都只为在‘命运之日'的到来前积聚力量。当那筹划了上千年的日子到来之际,看似无可抗拒的一切,都再次被改变,被颠覆。数以百万的黑暗意志聚集在一起,向牢不可破的地狱外壁发动了冲击,目的只有一个:重返人间!

前所未有的惊人行为,造就了前所未有的惊人成功。在一声震动天堂与地狱的巨大轰鸣当中,连接人间与地狱的通道终于被打开,即使通道马上封闭被撒旦及时封闭,成功逃脱的地狱逃魂,仍旧高达上万。

为了替这前所未有的事态收拾残局,一百零八个被精心挑选的灵魂,在撒旦的名义下聚集了。全新的身份,全新的力量,还有,全新的名字。所有赐予都只为一个目的:把逃走的亡魂找出来,然后消灭。

而这一百零八个灵魂的其中之一,他的名字,就是——沙文添。这,就是一切的真相。”

沉默,在沙和司马两人中间,出现了一阵短暂的沉默。沙所说的一切都太离奇了,即使是在今天已经亲眼目睹过不少超越现实范畴的诡异情景,司马仍然无法马上对沙所说的话全盘接受。天堂和地狱?撒旦和地狱逃魂?灵安局的地狱刑警?一切就像是荷里活拍出来的三流幻想电影,对于自认为是无神论者的司马来说,她向来认为信徒对上帝的赞美,都不过是一些逃避现实的梦呓而已。

“那么……难道刚才的那只怪物,就是地狱逃魂?就是杀害山田信一的凶手?”摇摇头摆脱脑海中混乱得如同乱麻的思绪,司马影姿提出了关键性的疑问。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地狱逃魂是黑暗的意念,没有自己的身体。只有依附在某些东西身上,才能发挥和使用自己的力量。那头怪物,它的真正面目,不过是生活在阴沟里面的老鼠而已。之所以会变成刚才的样子袭击人,就是因为逃魂暂时寄附到了老鼠的身上,并且借助它们的帮忙杀死了山田信一。当逃魂离开,已经成为死亡世界一部分的肉体,就会自然分解,就像妳看到的一样。只要一天找不到本体,对于解决问题仍然是无济于事。”

“这就是你阻止我开枪的原因?你希望通过那只怪物,找到真正的凶手,那名……逃魂?”

“是原因之一。更主要的是,那柄手枪也是属于地狱的武器,活着的人,是绝对不能使用那柄手枪的。否则他的灵魂,将会因为无法抵挡手枪里面蕴涵着的力量,而逐渐变成受黑暗意志操纵的行尸走肉。”

大部分的疑团都解开了,可是知道了沙的真正身份,似乎对于找出凶手,仍然没有什么帮助。随着那头怪物的死亡,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又告中断了,要再进一步向下追查,似乎已经变成不可能……等等,刚才在冷冻库里面,那头怪物所说的话……智子?好象在哪里看到过这个名字,而且,就是在不久之前?司马轻托起自己线条优美的下颌,,把至今为止所有调查得来的情报和线索迅速在脑海中同时展开,然后一一过滤。忽然之间,她脸色大变,腾地推开椅子站起来,势道之猛,几乎把桌子上的咖啡也打翻在地。

“想到了什么吗?”司马表情的变化,令沙最后深吸一口,然后用力把手中的香烟按熄,坐直了身体。吸烟虽然危害健康,但对他来说,已经是无关紧要。

“难道……是他?”

 

屈曲起食中二指,司马在门上急促敲击了几下,开门出来迎接的人,正是给人以一种阴沉感的酒店总经理,北本藏人。咋见沙和司马并肩前来,看来着实令北本吃了小小一惊,他托托眼镜,以日本人特有的方式向二人鞠了一躬。

“现在已经这么晚了,不知道两位有什么事呢?”

“北本先生,关于酒店的案子,我忽然想到了一些问题,可以请山田董事长和我们见面吗?”

“可以,不过董事长现在正在谈一个很重要的电话,所以还请稍等……”

“不能等了,杀害山田信一的凶手,下一个目标将很可能会是山田董事长。站在警方的立场,我们有责任保护每一名市民的安全!”司马立刻就不耐烦起来了,绕过北本,径直急冲冲地走向办公室的内间。‘砰'的一声,份量十足的门扇被推开,呈现于眼前的景象,是山田董事长一手掩住手上的电话筒,一面艰难地转过身来,脸上肥肉所呈现出来的表情,满是不快和恼怒。

“混……是你们?”看清楚了进来的人是司马影姿,迫使山田董事长的破口大骂只吐出一个字就无疾而终。强行压下发作的冲动,小声向电话另一边的人急急地说了几句,放下了话筒。

“ 司马 小姐,希望妳能否有充足的理由支持自己的卤莽行为。否则的话,我将直接向市长投诉!”

“当然有充足的理由了,山田董事长。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五年前,令公子山田信一因为涉嫌强奸而被起诉的事?”

司马的单刀直入,挑开了山田董事长的心灵防壁。只见他脸上层层叠叠的肥肉不其然地一阵颤抖,本来正视着司马的眼光向旁边逃避了开去,口中的否认已全然没有半分强硬。

“不……我不记得了。我可是很忙的,这种芝麻绿豆的小事,而且都过去那么久了,怎么可能还记得?”

“忘记了啊,这也很正常吧……那么,就由我来提醒您一下如何?五年前的春天,令公子和他的那帮猪朋狗友结伴到市郊森林公园去赏樱花,却在酒醉之后抓住了趁着假日出外郊游的一名少女,把她拉进了树林里,然后施加侵犯……

受害者白石智子,当年只有 15 岁。她的母亲白石美和虽然极力阻止,却始终没能保护得了女儿,眼睁睁地亲眼目睹了发生在白石智子身上的惨剧。

本来这件案子是证据确凿,不容抵赖的,按照一般常例,身为案件最大,也是唯一一名嫌疑人的山田信一,至少会被判刑三十年以上,。但就在开庭审判前的一天,几件重要证物却忽然不翼而飞,最后法庭裁定:以证据不足的理由,判决山田信一当庭无罪释放。

法庭宣判出来的当天下午,白石智子就在家中割脉自杀而死,一星期之后,白石美和也因为刺激太大导致精神失常,从三十楼的高空堕落,当场身亡。白石家的男主人白石宗时,则在办完连接到来的两场葬礼以后人间蒸发,从此再也没有人看见过他。

以上这些事,对于山田董事长你来说,也不过是芝麻绿豆的小事吧?”

“我……我想起来了,似乎,好象是有件这样的事吧?不过,不过……”肥胖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山田信广虽然努力地想要为自己辩解几句,却又说不出些什么话来。

“根据警方所得的线索,就在白石宗时失踪前一个星期,他曾经有两个陌生人上门去对他进行拜访,这两个人是属于一家财务公司的职员,而这家财务公司的所有人,就是你,山田董事长!”

像我第一次买房时,就听了销售的建议选择了26层。不过在住了近10年之后,我又搬到了人人嫌弃的4层。

司马咄咄逼人的目光,凌厉而毫不放松的气势,组合在一起,形成了巨大的压力。山田信广全身一软,瘫倒在椅子上,黄豆大小的汗水从他的脑门上不住渗透而出,多年来一直被视为禁忌的秘密忽然被代表警察力量的司马影姿完全揭开,心中所受到的震撼和打击之大,实在绝非言语所能形容。

“的确,警方没有任何确切的证据可以证实,在白石家这件案件里,山田董事长你究竟有没有起到,又或者说起到过多大的作用。但是可以确信的一点是,杀死山田信一的凶手,有极大的可能性就是白石宗时,至少是和他有关!为了替自己的妻子和女儿报仇,他什么都可能干得出来。董事长,为了你自己着想,请不要再隐瞒。白石宗时,你究竟把他怎么样了?”

“不,不,没有啊,我没有为难他啊!我不过……不过……”

“不过怎么样?请讲老实话吧,假如他还活着的话还好,要是他真的已经死了…… 董事长 先生,事情绝对比你想象中更加严重上十倍,甚至上百倍。”

“不,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啊!那个时候,我只是让人拿了一笔钱给他,要他离开 G 市而已,他拿了钱就走了,现在他怎么样,我真的是完全不知道的啊!真的就只有这样啊! ” 一面掏出手绢拼命擦汗,一面把头摇得象个泼浪鼓,山田拼命推委否认的模样,已经完全失去了他向来保持的所谓成功人士风范。

重重地冷哼一声,司马对于山田董事长说的话根本一句都不信。有钱有势的特权阶级,往往视自己为比普通市民更优秀的另一个种族。为了保住自己的权益而肆意践踏他人的事,司马早已经亲眼目睹过好多次了。她故意重重地向前踏上一步,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山田信广,企图借助施加更强大沉重的心理压力,迫使他说出真话。但是……

“不要再为难我这位老板了吧,司马警官。因为他说的话,全都是真的,白石宗时是死是活,他真的是完全不知道。对于他来说,这件事已经是纯粹的过去式,而且又是那么的不光彩,会被刻意遗忘,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出声为山田辩护的,是一直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北本。这个向来顺从得像是山田信广影子一般没有存在感的人,忽然之间,似乎出现了由内到外的改变。深深的眼眶之之中,燃点起了异样的,不停跃动的光芒。

“找到你了,来自黑暗深渊的逝去意志!”

一直没有说过话的沙陡然间行动了,右手闪电般拔枪瞄准的同时,左掌手心的倒置五芒星图案,也在黑色的光芒中抛出了足以令巨熊也动弹不得的无形锁链。但堪以疾风迅雷一词形容的速度,却出乎意料地落了个空。

“你也是……从那里来的人?”北本的声音,忽然间变得仿佛是深山中传来的回声,空洞而含糊,虚无而飘渺。

“沙,真的就是他?”司马觉得相当的难以置信。本来自以为已经看穿了所有的关键,但突如其来的转折和变化,却又立刻颠覆了她的构想。

“不会有错。只有来自死亡深渊的逝去意志,才会在灵魂之窗中显露出跳跃的蓝色火焰。这是……绝对无法抹杀的,象征着身为撒旦奴隶身份的烙印。”

“可是……这根本不可能啊!能够使用地狱力量的,不是都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吗?而北本藏人则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正常人类。而且,在山田信一被杀的时候,他明明是在自己家里睡觉,这一点,有很多人都可以作证。他根本没有理由,也没有机会去杀死山田信一的,不是吗?”

“我知道并且相信的只有一件事,这个男人是我的目标。除此之外,一切理论上的逻辑合理与否,我都不会理会,也无须理会。”

“那么,就让我来作说明吧。”慢慢地把腰挺得笔直,北本藏人的表情依旧阴沉,但一股即将达成多年追求的心愿的喜悦,却无法压抑地从内心自然流露而出。这种强大的喜悦感包围了他的全身,使他即使面临即将被遣返回地狱的巨大危机,也依然毫无所动。

“司马警官妳分析得没有错,北本藏人对《山田屋》根本没有仇恨,而且他也绝对是百分之一百的正常人。但是现在,我也的确能够使用那种活着的人,绝对无法接触得到的死亡力量,并且还用这种力量杀死了山田信一。原因就在于,北本藏人根本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我的真正名字是白石宗时,一个因为飞来横祸而同时失去了妻子和女儿的男人。而且,我也不再是单纯的我,而是 -—— 我们! ”

就在‘我们'这个单词从口中吐出来的一刹那,北本……不,是白石宗时的声音,陡然产生了变化。浑浊而厚重的纯粹男子腔调,在几秒钟以内竟变得尖锐而虚无,就仿佛是从深山的山谷间所传来的回音一样空空洞洞……司马倒吸一口凉气,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她心中清楚得很,在场的所有人也都清楚得很,现在站在面前说话的人,再不是白石宗时,而是他死去达五年之久的妻子——白石美和!

“他们该死,他们全都该死!山田信一,还有他那帮狐朋狗党,这伙不是人的东西,他们捉住了智子,而且还残酷地对她……最深爱的人遭受无情践踏和蹂躏的痛苦,仿佛有一万把小刀同时在心里钻刺切割的痛苦,一位母亲被迫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被凌辱的痛苦……你们想象得到吗?!你们曾经感受过吗?!你们会明白吗?!

一切都证据确凿,我把所有的希望,全都寄托在法律的公正身上,说服自己,让自己相信这毕竟是一个法制的社会,任何人,不管他是普通人还是有钱人,只要犯了法,就都一定会接受应得的惩罚和制裁!

可是我错了,我们都错了!法律,只有在面对弱者的时候才会正常,当对象是有钱有势的上流社会时,一切公正,都立刻就失去了本来的力量!山田信一那个狗杂种!他竟然被判无罪释放,而且还一脸的得意洋洋,就仿佛他根本不是罪犯,而是刚打完胜仗的将军一样!我恨,我真的好恨啊!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们的正义究竟在那里!!”

无法回答她的这个问题,一瞬间,司马几乎羞愧得无地自容。不敢正视眼前愤怒受害者的她,只听得耳边说话的声音,又再度变回了白石宗时。

“当我回到家里的时候,智子已经死了。无法承受连续的巨大压力和打击的美和,她疯了,她不停地责备着自己,怨恨自己为什么没能保护好智子。终于,她在幻觉中跳下了大厦,当场就……

我终于失去了一切,生存对我这具行尸走肉来说,已经一点意义也没有,我想死,这样的话,至少我们一家人还可以在另一个世界,不受打扰地永远在一起吧?

可是我不能死!在替自己的妻子和女儿报仇之前,我还不能死!我暗自下定了决心,即使花费一生的时间,都要让山田家这对猪狗不如的畜生父子,接受应有的报应!于是带着山田信广给我的钱,我接受了整容手术,并且通过特殊管道,成为了北本藏人。我偷偷回到 G 市来,以新的身份接近这对父子,而且还成了《山田屋》的经理,我像条听话的狗一样奉承他,拼命替他卖命办事,一切都只是为了报仇! ”

慢慢地从怀中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小小的光盘,亮在山田董事长的眼前,白石的表情,从仇恨变成了极度满足的愉悦:“就是它,我五年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它!这张光盘里面的资料,记载了你在这五年来所有的犯罪记录。贿赂、欺诈、逃税、暗盘交易、高利贷、非法操控股票价格、还有一打以上其他的各种丑闻……只要这张光盘落在记者的手中,我担保你立刻身败名裂,然后落到破产一无所有的下场!哈哈,哈哈哈……”白石疯狂地大笑着,忽然一甩手,把光盘像扔垃圾一样扔到了办公室的角落里,逐渐变得模糊的笑声,越来越接近野兽的咆哮。属于白石宗时的声音在减弱,属于美和的声音却在不住地增强!

“可是这样还不够,因为最可恨的犯人,是你的宝贝儿子!是他!就是他,残忍地在我的面前侮辱和糟蹋了智子!所有人都必须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的!没有人能够例外!我和智子忍受着你们难以忍受的痛苦和折磨,唯一能让我们支持下去的,就只有一个报仇的微弱希望!

终于,我们回来了,拥有了力量的我们终于可以亲自报仇!再用不着指望虚无缥缈,软弱无力的所谓法律和正义,再用不着指望怜悯和施舍,我们就是法官!我们就是检察长!我们就是律师和陪审团!就用自己的这对手,对你们两父子作出最适合的判决!

我们亲手把山田信一那只狗杂种活活地撕咬成碎片,让他在神智最清醒的状态下,亲眼看见,亲身感受到自己被杀死的整个过程!阴沟里老鼠的胃,就是最合适这狗杂种的坟墓!好痛快啊!能够报仇的滋味简直是痛快极了!

可是还不够,因为还有你,山田信广!因为你的放纵,所以山田信一才会变成这样的一名人渣!因为你在幕后搞鬼,所以山田信一才可以逃过坐牢的命运!都是你,你是我们一切不幸的根源!最后,最彻底的复仇方法就只有一个!我们要亲手把你那一身肮脏的肥肉统统都扯下来,然后扔到路边去喂野狗!”

‘啪嗒'一声怪响,早已被吓得魂不附体的山田信广滚倒在地毯上,四肢着地,汗流浃背,涕泪横流,一面磕头,一面拼命地向白石宗时求饶:“北本,不,是白石。拜、拜、托,拜托你饶了我吧!当时那些证物是、是我叫人偷、偷、偷走的,可是,可是我真的,真的没有想到她们居然,居然会自杀啊!这、这间酒、酒、酒店是我一、一生的心血,要是信一被判坐牢的话,我的名誉,还有这间酒店就完、完蛋了啊!我绝对,绝对不是存心要伤害你们的!而且,而且我那时不是已经叫人给你送去了五百万的……”

“住口!你这只眼里只有钱的肥猪!”白石咬牙切齿,五官扭曲,是仇恨!极度的仇恨和愤怒,彻底改变了他的外表,使他再不像一个人……不,或许早在五年前,从目睹妻子和女儿双双自杀的那一刹起,作为人的白石宗时就已经死去了,活下来的,是披上一层虚假的外皮,使用着虚假的身份,一心一意,只为了寻求报仇而存在的——魔鬼!

强大的怨气和怒气,源源不绝地从白石宗时瘦削的身体内散发而出,无形的压力沉重得恍如千斤重担。山田信广全身的骨头都仿佛要被压碎了一样,肥胖的身体瘫软在地毯上,难闻的臭味直冲鼻端,是过度的恐惧,造成了排泄系统的不受控制。

那种源出自地狱的疯狂和怨怒,甚至也影响到了一旁的的司马,她所感受到的,从心灵深处产生出来的真正颤栗,绝对不会比山田董事长小。阴深深的寒气瞬间弥漫全身。一个响亮的声音在思想中不断地向她发出最原始,最直接的指令:逃啊!赶快的逃!有多远就逃多远吧!这种事情,根本就不是妳管得了的啊!

“不,我不能逃跑。相信法律的正义没有错,要报仇这种念头也没有错。那么,究竟错的是谁?是什么导致了山田信一干出那种令人发指的暴行?又是什么导致山田信广不惜违法,也要帮助自己的儿子逃脱惩罚?是什么给了他这种歪曲的力量和思想?在法律的面前,本应是平等的每一个人,为什么竟然会因为金钱的介入,就朝着不再公平的方向倾斜?”

种种疑惑闪电似地掠过脑海,可是现实中即将发生的一切,已经不容许她细细思量,直到得出答案。在仇恨力量的推动之下,白石的身体不断地变化着,甚至完全失去人类应有的形态,变成了一头巨大的,凶狠的怪物。再一步,只要再向前走一步,山田信广的生命之火,已经有如风中残烛。身体中陡然间充满着不知道从哪里涌出的勇气,司马影姿站到了白石面前,张开双手,用自己为盾,保护着山田信广不受攻击。

“住手吧,白石。真正的凶手山田信一,已经为自己的暴行付出了代价。而山田信广最重视的酒店,也彻底毁了!他已经失去一切,你的报仇也应该结束了,剩下来的,就请你们交给我!”

“还……不……够,他……还……活着,我们……曾经……相信……法律!可是……法律……让我们……失望。所以……这一次……要我们的手……亲自……”含糊不清的咆哮声,否定了司马。化身成怪物的白石宗时,仍然固执而猛烈地燃烧着愤怒的复仇火焰。

“是的,你们曾经失望了一次,可是你们绝不会再次失望,我以生命向你们保证这一点。身为一名执法者,我始终愿意相信法律是公正的,而且,除了法官,不是只有神有资格判决一个人是不是有罪吗?!”

“法律……抛弃我们。神……没有……怜悯!为了……让智子……在……下一次……之前……能够……幸福,必须……让她……忘记过去。只有……彻底的……报仇!

白石宗时和白石美和在同时狂吼着,或许在他们的意识中,这是他们作为智子的父母,唯一能够为女儿所做的事了吧?太过强烈的复仇意志,已经成为他们思想的全部,所有阻止报仇的人,无论是谁,都是敌人!

巨大的拳头挟带着呼呼风声,向全无反抗能力的司马打下去,这一击蕴涵着黑暗的死亡力量,是活着的人绝对无法抵挡得住的!千钧一发之际,沙终于出手了。他一把推开司马影姿,以自己的肉身,挡下了那愤怒的一拳!‘喀嚓'的闷响当中,数根肋骨同时折断。可是纵然如此,沙却依旧站得笔直,半步也没有退让!本来充满了疲惫和厌倦的双眼之中,此刻竟然充满了愤怒!

”你们这对蠢父母!到了这种时候还不明白吗?!无论受到什么样的打击,轻生寻死都是最愚不可及的行为!报仇有什么用?只有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啊!”

“你……懂什么!没有当过……别人父母的你,又怎么会……明白!”

“不明白的是你们!和死亡的意志结合为一体,就会丧失作为人的资格了啊。即使神所给予的生命还没有用尽,但是你也已经成为了死亡世界的一部分!你们所珍惜的东西,将永远,永远地失去!难道你们一点都没有发觉吗?!”

“我们……除了过去的……回忆,已经……再没有……可失去的东西了!我和美和,我和智子,我们一家三口,当年是多么的幸……”

白石的狂吼,陡然间仿佛被剪刀剪断了似的,嘎然中止。怒火急速冷却,取而代之的,竟是……恐惧……?!

“想……想不起来了!为什么我们幸福的回忆,竟然想不起来了?那是,那是我们一家人唯一还剩下的珍贵东西啊!不,不行,快想起来,快想起来啊!”身体逐渐恢复正常的白石,单膝跪在地下,拼命捶打着自己的头,在大理石的地板上,撞出一道又一道的裂纹。却无论如何,再也回想不起那些幸福的记忆。无数影象碎片在思想中一闪而逝,却怎么也组合不成一段完整的记忆,为什么会这样?

“报仇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或许,你们还不知道吧?每使用一次地狱的力量,存在于意识中的记忆,就会被削弱。当到达最后的最后,你们会完全忘却一切,不仅是以前的回忆,甚至连你们之间的关系,都会因为黑暗意志的入侵而被遗忘。到了那时候,为了争夺同一个身体的所有权,你们的灵魂将互相争斗,直到其余两个灵魂,被彻底吞噬和毁灭为止!难道你们愿意这样?难道你们可以忍受自相残杀吗?停止吧!现在还不晚!现在还来得及!”

旁人难以理解的,深深的悲哀出现在沙的眼眸中,忍受着肋骨折断的剧痛,他用自己的心,向俯伏在地毯上的白石,发出了最痛切的呼喊。

白石的皮肤在波浪般地起伏,就仿佛正有什么生物在里面蠕动着一样。两副人类的脸孔浮现在肩膀上,一张脸庞是年轻的少妇,另一张则明显还是少女。嘴唇急速开合,白石时而怒吼,时而放声狂叫,时而轻声抽泣,共存一体之内的三个灵魂,正在召开着一场最诡异奇特的家庭会议,是坚持报仇而舍弃唯一仅有的东西,还是……沙没有把握,司马也不知道他们将会如何抉择,惟一清楚感受到的是,这互相争执的一刻,实在是太漫长,太漫长……

良久良久,所有都终于平静下来。‘白石宗时'抬起了头,他的脸上满布泪痕,一开口,众人听到的,却是一名女孩的声音。

“姐姐,这位大姐姐,可以……让我再相信一次吗?让我知道,公理和正义,是真的存在。”

“我答应妳,以法律和公义的名义发誓,这一次,绝对不会让应该接受制裁的人再逃掉!”司马跨上沉重的一步,向那无辜的孩子,用力地点点头,发出神圣的承诺。”

“那么,好吧。叔叔,我和妈妈还有爸爸,不愿意再回到地狱里面去,那里……实在……太可怕。可以吗?可以,让我们永远在一起,安静地,安静地休息吗?我们……已经……累了……”

默默地点头的沙,举起了手中的武器。短促的枪声连续响起,蓝色的光芒,刹那之间,充满了整间办公室都被强烈的蓝色光芒完全充塞,司马影姿紧紧地闭上了双眼,那一家三口因永恒之解脱而发出的笑声,清风般从耳边掠过。当一切恢复正常,除了一堆灰色的灰烬以外,被称呼为白石的男人,已经永远地从世界上消失了。

“那么,后来怎么样了?”

“凭着白石宗时的那只光盘,山田信广因为合共三十二条的商业犯罪而被起诉。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他被判终身监禁。可是……或者是因为惊吓过度的缘故吧?在判决出来之前,他就已经疯了。山田信广今后的下半生,恐怕都将在精神病院中度过了吧。”

“这就是妳所说的,神和法律所给予的公正吗?”

“能够让她们母女俩从那里成功地逃走,谁又敢说,这只是偶然和幸运,而不是神所给予的公正呢?至于法律,我始终愿意相信,它永远是公正的,不公正的,只有人。”

放下手上的花束,沙文添发出了意义不明的轻笑。把风衣的领子竖起,拖着他那奇特的脚步,头也不回地,转身走进了灰暗天空下,那挟带着寒意的朦胧细雨。一身便服的司马影姿撑着雨伞,在身畔数不尽的十字架环绕之下,默默地注视着眼前那一块崭新的灰白色墓碑。在这块被塑造成长方形的大理石上,刻上了一行细细的小字。

不幸的白石一家安葬于此,愿他们饱经苦难的灵魂可得安息,阿门。